小九出殡那一日,天色很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彭先生帮着主持,戏鼓楼的人来了大半送行。从戏鼓楼门口到城南的坟岗,纸钱扬了一路。小九还是个孩子,有没有姊妹兄弟,送葬的时候是他一科的师兄帮着打灵头幡。陈班主捧着牌位,走在棺材前头——两座牌位,两口棺材。
都是上好的杉木棺材,走了三道红漆,雕蝙蝠祥云头的榫,上下钉了九枚铜钉。虽说讲究一个视死如生,小九到底是个戏子,戏鼓楼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大户,做不到金银玉皿陪葬。放在小九棺材里的物件儿,只有那册整理出来的剧本,还有虎子和赵善坤送他的那对儿翎子。至于他大师兄,棺材里只有那一口剑陪着。说是凶器,却也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行头。既然楚安交给了他,他又没有弟子,带走是理所应当的。
一队锣鼓唢呐奏着,请香二十八柱,烧完了再斩雄鸡,时令果蔬五谷饭供奉,烧纸暖坟,入土为安。
这一套流程虎子都熟。毕竟是吃死人饭的,丧葬的活儿,他不知跟着彭先生做了有多少。可那都是“旁人”,既不跟自己沾亲带故,也不与自己有什么交情。安葬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对虎子来说这是头一遭。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难过、愤慨、悲戚,都没有。脑子里是空的,心里头也是空的。木然地烧纸,木然地培土,木然地立碑,木然地上香。以往都是他吆喝着,提醒死者家人应该怎么做,现在却是自己也忽然忘了应当做什么。还是彭先生招呼了他好几声,他才想起去搬纸人纸马。
见那些纸人纸马烧了个干净,赵善坤哭得很伤心。虎子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要不然对不起小九,对不起这么多年一起玩到大的交情。然而他落不下眼泪来,只是看着那块写着“爱子陈小九之墓”墓碑发呆。
他还在想,为什么不是写的“陈彩媂”呢?思量了好久才回过味儿来,小九他是没有大号的,小九是他的乳名,彩媂是他的艺名,十四红是他的诨名。戏子之所以要取艺名,是因为唱戏是下九太流的行当,辱没祖先,不能以本名示人。可小九家祖先就是唱戏的,现在人都死了,还不能用自个儿的本名吗?也就是只能写上“陈小九”了。
明明应该是悲伤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想这些看无关紧要的东西呢?虎子问自己,却也没得出一个答案。
出门送葬的队伍,午时之前要回去。走了就不能回头看,是怕亲人眷恋尘世。
虎子不用管这些。他今天的身份是阴阳先生的徒弟,不算是来送葬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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