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叫得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那个身披怯薛长盔甲的名叫八普恰,是钦察人,祖父一辈时还生活在伏尔加河流域,成吉思汗西征时征服了那里。
到了窝阔台时期,钦察人再也忍受不了黄金家族残酷的剥削,各个部落群起反抗。于是大蒙古国再派拔都统帅长子军西征,镇压了叛乱。
那是二十年前,八普恰只有六岁,他亲眼看着随着那蒙古王子一声令下,他的父亲被数不清的马群踩踏成烂泥。
那位王子叫蒙哥,凭借灭掉钦察的功劳,以及在战争中与拔都结下的情谊后来成了蒙古的大汗。
八普恰则成为了一个驱口,从遥远的伏尔加河跋涉一万里到了哈拉和林,又被当作陪嫁驱口赏给了术真伯。
在这万里之遥的路途中他受过多少苦难,已经难以细说。但相比起来,在这里守营,对他而言完全算不上地狱,甚至可以说比他人生中大部分时光都要轻松。
后面那十余人,有康居人、乌孙人,还有各种李瑕听都没听说过的部族。
在这之前,李瑕称他们为蒙古人,对他们有着许多的刻板印象,认为他们是战争中的数字「两万
人」。
而被围的这二十三日里,却让他知道了他们有人信奉***、有人信奉基督,且都十分虔诚;来自巴格达的俘虏会痛心于自己的文明被摧毁,书籍被投入河中,墨水将河水染黑;来自于斡亦剌部落的人还在痛恨窝阔台的残暴;来自于斡儿罕河畔的牧民因为贵由的大造宫阙而贫困潦倒....
十年之前,「大蒙古国」这四个字对李瑕而言很模糊。他只知道它的强盛、它的疆域无比广阔,对它充满了害怕和警惕。
而十年来不断地了解它,他渐渐能看到它强大的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开始想要细究活在黄金家族治下的蒙古牧民的生存状态,与很多降兵们细致地聊天,问他们的家乡,问他们放牧的收入。
有人是因为风雪冻死了牛羊,只好卖掉妻女换来盔甲,希望在战场上收获战利品;有人一直就是贵族的驱口,随军作战;更多的人还是以打仗为业,这些人的父辈曾经在扩张的战争中获利极大,但现在,忽必烈的战争不是内战就是平叛,给他们带来的利益远不如以前,于是,牧民们的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贫苦。
过程中,李瑕杀掉了很多人,而剩下的士卒们,在他眼里也变得清晰起来。他们也是一个个为了生计而困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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