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郝天益表态愿上表请自裁兵权之后,他的诸位兄弟方才满意地离开。
中秋之夜还未过去,但众叛亲离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倒不必再过中秋了。
往书房走去的这一路上,他有种茕茕孑立之感……
忽必烈削世侯之权,对别的中原世侯而言,虽然损失了些权柄,却还是尊荣无比的高官门阀。
蒙古人治理地方之宽,依旧是历代少有的。
如果,郝天益没有被李瑕俘虏过再放回来,他也能乐呵呵地接受从太原路“军民总管”变为“管民总管”。
子孙虽不能世袭兵权,但送质子入朝也很容易成为中枢高官,郝家依旧显赫,且能显赫得更长远。
可问题就在于,没有如果。
只有他不一样了,只有他早晚还是要被清算。
“其实我也想如你们所言,平平稳稳当个太原路管民总管,太原府尹也好。但我和你们一样吗?呵。”
“你们在大元还能当高官世族,只有我失去兵权,连活着都难。”
回到书房,郝天益从书柜中拿出那张誊抄好的《答苏武书》,随手放在烛火上点了。
当初就不该就俘。
就俘后就不该回来……
青烟腾起,他脑中忽然浮起李瑕与张珏相处时的画面。
“李瑕?”
郝天益喃喃着这名字。
若换作去年这个时候,他无比鄙夷李瑕,没有一丝可能想要投靠李瑕。
当时他看李瑕,是太原路的土皇帝在看宋廷的一条狗。
唯到了今日,他忽然觉得……到了李瑕治下,哪怕只据蜀而守,能当一个普通的开国功臣,至少比往后被清算更好。
“呵,好笑。”
人性如此。能当世侯,想都不会想要改换门庭;能在蒙元当高官门阀,依旧不会起叛投的心思。
甚至,同样是当普通官吏,还会有人觉得蒙古治下对官员更宽仁。
但只要处境再差一些,一旦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如郝天益这般,他忽然就觉得李瑕显露出了威加四海的明君气质。
一念至此,都不用人劝,只要立场一变,郝天益忽有了改换门庭的念头。
他很快兴奋起来,脑子里很活跃。
又想到要把妻子儿女一起带走,可那三十余个妾室却不好安排,真要抛弃她们不成?
还有家产万贯与良田万顷,怕是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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