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力。
碎纸在凉风中被吹散。
杨果的白发也被风吹得凌乱。
他熬到极疲倦的老脸皱巴巴的,显得很可怜,但他的精气神却是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同起来。
“你若有此气魄,岂会成亡国之人?呵,一个老遗民的破诗,年轻人不要也罢!”
杨果一口啐在地上的碎纸上。
“亡国奴!”
他这般重重啐弃了一句,竟是恨极了自己。
一口啐罢,杨果看向李瑕,神色郑重起来,道:“不必去知时园了,情报就在马车上,你驾我的马车走。”
李瑕微微一愣,已明白过来了。
眼前这个老者,竟是在这一刻改了主意?
不……情报就在马车上,他并非改了主意,而是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杨果也不遮掩,又道:“阿孚,把人都收了,你去引开那些追兵。李瑕,你等等再走。”
李瑕道:“西庵先生,我还是独自走为好,不必连累你……”
杨果“哼”了一声,道:“聊了半夜,连声‘晚辈’也不说……再送你一程不过是小事,无甚可说的,只要你记着对我的承诺。”
李瑕神色一敛,学着别人拱了拱手。
“晚辈说到做到。”
“只怕你还不明白。”杨果又摇了摇头,道:“自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至今三百三十年;自靖康之变,至今一百三十年,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三五十年也就罢了,父子相传,北人也许还记得宋朝。百年、三百年呐!多少代人出生起就是辽人、金人?谁还能记得秦、汉、唐、宋?连老夫也自问是金国遗民了,这北方汉人,岂会再人心向赵宋?”
“晚辈感受到了。”
“不,你感受不到,亡国沦丧之苦,尔辈永远无法切身体会,尔辈只会指着我等鼻子骂,呵,屈身胡虏、卖国求荣……罢了,这无甚可辩解。我是要告诉你,赵宋早已失了北方民心,只是金亡以来,蒙人屠尸遍野、视汉人为贱民,北方豪强才有反抗之念。
但,此事如何言说呢……当年山东义军首领李全就曾归宋,最后却死于宋廷之手。端平入洛之后,我等北人愈发明白,赵宋是不可能收复河山了,绝不可能。
老夫费尽心血拿到这份情报,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让南边知道,大蒙古国并非铁板一块、中原豪强并非没有反蒙之心。无非是希望……我们帮赵宋一把,赵宋能帮我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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