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无一丝立锥之地,还要承受朝廷的赋役,遭到宗室的欺压——王六一家能捱到三年前才逃亡,那绝对是逆来顺受的极品了。
三年前,山东闹蝗灾,王六爷俩又被安丘王征去修王陵。眼看家里的粮缸比他媳妇的脸还干净。爷俩这要是一走,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非得都饿死不成。
爷俩一合计,实在不成了,咱们逃吧。便收拾收拾东西,连夜逃出安丘,离开青州。
逃难路上日子太惨,他娘为了给娃省口吃的,讨来了饭不舍的吃,结果饿得病倒了,不久撒手人寰,死无葬身之地。
王六爷俩只能找了处义庄,求爷爷告奶奶,又答应帮着收殓一个月死人,好容易才让人家在乱坟岗,给他娘找了块地儿安顿。
一家人干满一个月后,在他娘的坟前哭了一场,继续上路,千辛万苦来到苏州。虽然背井离乡、受尽歧视,但这里活计多,还不用给官府交税,不用服徭役,日子总比从前好过的多。
这几年,王六爷俩在浒墅关扛大包。他老婆带着他一对弟弟妹妹,在苏州到处打短工。春天缫丝、夏天收稻子、秋天摘棉花……一家人辛辛苦苦,好歹能混个温饱。
可去年,他爹一次扛包折了腰,躺了半年才能下地,可再也扛不动一两百斤重的麻袋了。就在山上开荒种菜,给税关送菜补贴下家用,聊胜于无而已。
而且整个苏州市面不景气,好些织工和壮劳力为了生计,也开始做起从前不屑一顾的短工来。王六老婆一个女人家,他弟弟妹妹年纪又小,如何能抢得过那些整劳力?
人家就是用她们,也只开从前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工钱,就这样还一个冬天找不到活干。
这会儿还没出正月,更没有人雇短工了。一家人全靠王六扛麻袋那点钱养活,下头还有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这家人又开始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几天进不了一粒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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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天色擦黑,家家炊烟,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王六媳妇端上来的,是一大盆菜叶子糊糊汤……那是用王老汉带回来的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菜帮子。加上王六扛麻袋时,东家施舍的一点米糠。两样东西加水煮在一起,便是全家人的晚餐了。
大人和大孩子们却已经麻木了,或者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都默默低头吃着粗瓷碗里的粥,气氛压抑到让人绝望。
唯有他才三岁的儿子,纤细的脖子顶着个大大的脑袋,不断絮叨着。‘俺要吃窝头,俺要吃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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