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融合了两份记忆,他就是陈旷,毋庸置疑,无论是那个几乎一辈子都在复仇的陈旷,还是籍籍无名的乐师陈旷。
因此,对于他而言,接纳这具身体的父母其实并不难。
陈旷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实际上,当他看见陈府的光鲜亮丽,感受到面前妇人那双手保养得当的光滑,竟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丝排斥。
这份排斥的情绪,不是他的,而是原身的……
被刺瞎了眼睛,被卖给陌生人,一身技艺却无从施展,在皇宫之中作为底层被人欺压,枯燥而无希望的十三年。
而造成这一切的父母,却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好日子。
他心里有怨愤难平。
年逾四十、双鬓斑白,已养出些气度的陈荣陈老爷坐在上首。
看着下方母子二人团聚的画面,双拳握了又松,几度欲站起来。
但内心多年来积压的愧疚之情,反倒压得他此时难以自如上前,想说话,结果光是张开嘴就颤抖不止。
当年家贫时卖儿换来的一斗米,此时幻觉般的如鲠在喉。
但总归陈老爷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渔民了,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有些沙哑地嗓子,道:
“旷儿,你是如何找回来的?如今又是什么境况?”
甘棠闻言,连忙道:“你这陈大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旷儿舟车劳顿,现在自然是先休息要紧,伱在这问这问那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原本已经平复不少的情绪又上来了。
甘棠心疼地抚摸陈旷手上的老茧,泫然欲泣:“如果不是当年的事,旷儿用得着还要‘找回来’吗?真是满嘴屁话!”
陈母家里本也是书香门第,只因为一心嫁给陈荣,和家里断了联系。
陈荣能发迹,一部分也是因为后来甘家重新找了过来。
这么多年养下来,已经完全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气质,但唯有这打渔时与邻里练出来的骂人本事还没丢。
陈荣尴尬一笑,但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陈旷倒是能理解陈荣的警惕,就算为了现在陈家的稳定和安全着想,他也应当是怀疑一下对方是不是假冒的。
不过这会儿……他又不打算理解了。
陈旷摸了摸自己的蒙眼布,淡淡道:“当年,那乐师带走我之前,让我绕着家里走了三圈,我忍着痛,摸遍了墙角的每一块砖,四周的每一棵树,路边的每一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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