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生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在梦中,他中了状圆。
这也难怪,作为一个穷乡僻壤的穷书生,平日绝大多数时候是和锄头打交道而非和书本打交道,虽然自从束发以来自己便在读书一事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但再怎么说,半路出家的兼职读书人也无法和那些自幼便生在书香门地的贵人们相比,周茂生也没有一个目光远大的老爹,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读书以便出人头地。周茂生的父亲生前支持周茂生读书的唯一原因便是老人家自己看不懂账本,吃足了胥吏们的苦头,因而周茂生自幼练习的大字不是三字经千字文,而是从壹到拾十个汉字数目字。
若论起读书,周茂生自觉倒也不算太差,但若论起做文章,他就退避三舍了,那些华丽的辞藻和繁复的修辞不是他肚子里这点墨水可以写出来的,更不必说那些典故了。
因此周茂生的策论,基本上没有连篇累牍的典故引述,只是遵循着最浅显的因果逻辑本分而言,而通篇文辞不显,多数竟是大白话。只是周茂生自家的字还算不错,周茂生想自己纵然别的都落榜,挣一个“书士”也算是有了官身了。
然而就是他那篇《论教育》的白话策论,被李太尉亲点了个十分的满分。
据说为了他这份策论,太尉和侍中这两位延州大佬曾经争论了一番,李彬虽然不是以文章著称于当世,却也看不上纯粹的白话文,对于李文革把满分打给周茂生这篇文章自然是有意见的。
然则李文革给的评语也颇为刁钻,丝毫没有提及文采掌故,李太尉在卷子上歪歪扭扭批了二十个字:立论宏大,见识深远,逻辑清晰,例证恰当,推理明白。
李彬曾经毫不留情地嗤笑:“怀仁自家不读书。便抱怨人家文章写得太深,焉有是理?”
李文革则毫不容让辩解道:“开科取士取的是未来的州县官吏,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是要呈送给我来批复的。若是他们呈送的东西我看都看不懂,又怎能酌情批复----那便只能一体驳回去!治政是件实在事,来不得半点花哨,既然如今是我在主持延州军政。那么州府上下,自然就要以我所视所听为准。文革虽然不读书,却也知道文章千古事,魏晋华词败坏了风俗,这才有韩文公复古规正,只是秦汉体例虽好,仍旧不是天下人皆能赏读的。若论起诗词歌赋,自然是文采越高越好,然则说起案牍文告。则以实用为第一。”
李彬苦笑,他明知李文革绝非不学无术之辈----不学无术之辈是绝举不出韩愈复古地掌故来的----但他却实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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